2014年12月15日 星期一

家人可以倚靠的肩膀(未來是不可知的,誰能帶領全家繼續往前走?)

李阿姨一個人坐在病房外面的沙發上,眼睛無神地望著對面的牆壁,手托著下巴,加上往前傾上半身的重量,全靠兩支胳臂頂在膝蓋上面,許久,她無聲地吐了口氣,也難怪她累,好不容易病人睡著,她才敢到外面透透氣,把掛在臉上給病人看的僵硬笑容收起來。自從半年前李伯伯發病之後,她除了要照顧病人之外,還要兼顧家裡面做的批發生意,從前只要管管帳的,現在開發客戶、工讀生管理,一切都要自己來,兩個小孩雖然都唸大學了,也幫不上什麼忙。對於未來,千頭萬緒的,心裡面很害怕,卻沒有人可以依靠,真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?

癌症不僅嚴重地考驗病人,對於整個家庭也會造成不小的震撼。在疾病診斷出來之後,病人除了要接受一連串辛苦的治療,在工作和生活上被迫做很多的調整,還要面對未來不知道會怎麼樣的擔心和憂慮。而家裡面的成員也同樣地受到影響,一方面要分擔原來病人在家裡面所扮演的角色和功能,另一方面還要協調出額外的時間、人力和金錢來照顧病人,心裡面也會對未來憂心忡忡。雖然雙方都掛慮相同的事情,可是病人和家人之間卻常常因為不希望讓對方擔心,而刻意避免談論有關的話題,因此劃下了一道溝通難以跨越的鴻溝。

李伯伯的女兒幾次在離開病房之前,都表達希望團隊能協助她探尋父親最後的心願,是否有什麼事情讓他掛心或是希望完成的部分,他們能夠藉此來盡子女的一份孝心,因為她覺得父親都不願意對他們多說一些這方面的事,或許面對團隊成員的時候,父親會比較容易開口。從她誠摯的聲音和哀淒的面容,實在很難叫人拒絕而不去幫她。

面對這樣的狀況,究竟誰能承擔起責任?又是誰能夠把事情做好?以前家裡面遇到困難,都是一家之主的李伯伯會擔起來,可是今天李伯伯生病了,由於疾病的關係耗費他大部分的精神和體力,讓他無法繼續扮演從前的角色,同時這種角色的挫折會明顯地影響情緒,因為他們現在面臨生命階段的主要任務是「生產」,對大部分男性而言,中年是個人事業的顛峰,同時供給整個家庭成員經濟的所需的時候,然而癌症的發生卻剝奪了他們在這個階段最重要的能力,讓他們無法完成任務,因此病人特別容易陷入低潮,然後表現出對所有事物都不感興趣、也不在意。

雖然家人在理智上能夠了解病人正在生病,可是在情感上,卻不是那麼容易接受這樣的事實,面對疾病對於整個家的威脅,家人仍然固守著過去的模式,希望病人能夠給他們方向,告訴他們怎麼辦,需要做些什麼。而忽略了這個時候,應該是家人要學習從李伯伯的身後站出來,牽起他的手,幫他設身處地想一想,他需要的是什麼?擔心的又是什麼?然後主動地幫病人完成,引領帶領他繼續經歷這段人生的試練。李伯伯的女兒在一旁靜靜地聽,過一會兒她抬起頭來,微笑的嘴角含著淚水說:「我想我知道該怎麼做了。」

(刊於自由時報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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